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競日相攜(6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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競日相攜(6)

三伏日,暑風如沸,流金鑠石。

考校場內,規令嚴整,學子莘莘。

幾日休憩過後,三年一度的六藝會終於拉開序幕。

六藝會實行“兩考兩校兩考”的分考制度,其中“禮”、“樂”這兩門最簡單的放在前頭,需要實戰的“禦”、“射”隨之其後,最後才是卷面考中較難的“書”和“數”。

兩兩一小考,每考完兩門後有適應時間休息,而後接而再考。

誓儀之後,眾學子回到各自帳中備考,謝書臺因先前已經將“禮”“樂”兩門粗粗看過兩遍,並不擔憂,依然備好弓箭就要往林子裏鉆。

謝扶疏書剛從角落裏把書翻出來,擡頭一看她一副整裝待發要出門的樣子,一時楞住:“阿姐?”

謝書臺把箭筒綁好,說:“我去練一下弓,今日用膳不必等我。”

謝扶疏的手還沒來得及翻開書頁,急急追問:“阿姐不溫書了?”

雖然城內對這兩門要求確實不如關內那般嚴苛,但就這麽放任不管是否有些……

她正這麽想著,便見謝書臺已經掀開了一邊帳簾:“我溫好了。”

“溫好了?”謝扶疏驚訝道,“阿姐,你什麽時候也對這些之乎者遞投降狀了?”

撩著胸前垂繩的手一頓,謝書臺最終還是沒有回答她的問題,只說:“我走了。”

為避免裴玉斐和顧如期再來堵門,她特意早了兩刻出去。

禮、樂兩門課自明日開始考,因此此時大多學子都在自己的帳內溫書,外出者甚少,林中寂寂無聲。

自重生以來,她還是頭一回享受到這般清靜自在。

因不用跟人爭場地,謝書臺找了個稱自己心意的位置獵禽,她知道自己準頭不行,因而一再瞄準,直到有了把握才肯松弦。

鋒利的箭羽搭在弓上,謝書臺閉起一只眼瞄中不遠處正在覓食的山雞,手上力道一收一放,破風的聲音擦過驚葉,釘在了樹上。

那只野雞似有所察,撲棱著翅膀跑遠,半晌便難尋蹤跡。

只差半寸。

謝書臺心頭可惜,又想到比起一開始已經進步不少,為自己找回了點自信之後,再度拉起了弓。

這回的獵物比剛才更大一些,謝書臺沒費太多力氣瞄準,箭矢離弦的那一瞬間,卻聽到樹林深處傳來動靜。

“哐當!”

“嘶——”

一道拿著劍的高大人影從林中走出,他另一只手上還把著差點傷到自己的箭,語氣肅厲:“誰在這裏打獵,不怕……”

話頭止在見到謝書臺的瞬間。

“原來是謝大小姐,失禮失禮。”

衛瑤十分假斯文地垂劍向謝書臺行了個禮,眼中卻盡是不屬尊重的揶揄。

他的身後還跟著一個謝書臺有些眼熟卻叫不出名字的女子,那女子衣衫不平,發絲微瑕,雙眸脈脈含情,在見到謝書臺的時候現卻過一絲明顯的嫌惡和嘲諷。

而後盈盈向她拜道:“見過謝大小姐。”

謝書臺只看了一眼就移開目光,屬於女人天生的第六感讓她覺出一點此地危險的信號,謝書臺退開一步:“我什麽也沒瞧見。”

衛瑤將長劍收回腰處,一面步步緊逼:“這支箭矢是你的?”

謝書臺依舊看著別方:“不是。”

衛瑤卻從她的箭筒裏抽出一支,對比之後輕輕笑道:“謀殺親夫,大小姐對我是有什麽意見不成?”

謝書臺原本打定主意不論他說什麽都當沒聽見,然而這話實在讓人難以忽視,她忍了又忍,終於正過了頭:“你我婚約早已解除,過於暧昧的話還是……”

話沒說完,她覷見衛瑤眼中對獵物勢在必得的得意,同時餘光中跟著衛瑤一同出現的女子也近了前來。

謝書臺心道糟糕,正要轉身往後跑,衛瑤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。

“好香。”他垂著頭,鼻尖幾乎要碰到謝書臺的肌膚,呼出的熱氣更讓想要掙脫的女子起了一身雞皮疙瘩。

衛瑤擡起頭,眸光一錯不錯地鎖定謝書臺:“現在你都瞧見了。”

“我什麽也沒瞧見!”

謝書臺嘗試去掙開他給的桎梏,然而一個剛及笄少女的力氣又怎麽比得過常年練武的男子?衛瑤順勢將她攬入懷中,目光溫柔繾綣,說出的話卻寒人徹骨。

他溫聲說:“我只給你兩個選擇:要麽把你看到這一切的眼睛挖下來、把嘴毒啞、把手上的骨頭粉碎,讓你這輩子都沒有把今天的事說出去的可能——畢竟你知道的,我膽子小,傷人性命的事不敢做,所以只好委屈你先受點痛了。”

謝書臺止不住地搖頭,她身形緩緩後退,卻始終逃不脫他的掌控。

“看來你不願意選第一種。”衛瑤嗅到她脖頸,十分癡迷似的,“那我替你選第二條路——在身上留下一點我的東西,等六藝會一結束,我就上城主府向你下聘。”

他湊得越來越近,就在將要咬到謝書臺身上的時候,一直在他懷中發著抖的少女突然一個發狠,擡起腳用力踹向他的下三路。

衛瑤始料未及,痛苦地捂住下方,他身體微微弓起,雙目發紅:“你做什麽?”

謝書臺根本無意與他糾纏,一旦偷襲得手,轉身就跑。

“臭婊\子!”衛瑤發狠地看著她的背影,又轉頭向一旁似乎嚇傻了的女人,罵道,“還在那裏看什麽,不過來扶我一把?”

那女人諾諾點頭,急忙走了過來。

她看向衛瑤下身,神色擔憂:“衛郎,你這傷不要緊吧?”

“還影響不到你享福!”衛瑤面色發白,也不知是痛的還是氣的。

女人似乎松了口氣,但衛瑤並沒有註意到。

他眸光幽深地盯著謝書臺消失不見的方向,神情猙獰扭曲:“這個臭婊\子,等那天落在我手裏,我定要她生不如死!”

.

接下來兩日謝書臺過得膽戰心驚,她深知衛瑤的手段,怕對方被她得罪過後會對自己展開極端的報覆。

然而對方卻像沒事人一樣,整個考校場這麽大,若非故意,根本沒有那麽多的偶遇,但哪怕偶爾遠遠瞧見,對方也像個沒事人一樣,甚至還朝著她笑。

謝書臺深覺不對,同時心底的不安越放越大。

這種不安持續到了頭兩門考試結束,謝扶疏終於從書裏擡起頭來,察覺到她的不對,關切地問:“阿姐,你怎麽了?”

謝書臺猶在出神。

謝扶疏故作老成地拍了拍她的肩,說:“不就是沒考好嗎,沒事,又不是第一次了。”

想到前兩日阿姐信誓旦旦跟她說已經溫習過了,謝扶疏心頭嘆了口氣:不就是不想看書嗎,這有什麽?

謝書臺張了張嘴,覺得讓她這樣誤會更好,於是幹脆沒有解釋。

謝扶疏又道:“阿姐,還去練弓不去?練的話我去找裴世子。”

謝書臺終於開了口:“你找他做什麽?”

“當然是讓他教我們射箭啊。”謝扶疏理所當然道,“在我們這吃了這麽久的白食,不得好好報答我們一下?”

“你還好意思說。”謝書臺終於露出一個淡笑,“自他來了,你連獵都懶得打了,生火做飯這樣的事也交給人家,還好意思說人家吃白食。”

“我好不好意思不重要,重要的是阿姐你終於肯笑了。”

謝扶疏收拾好自己的弓箭,問:“那阿姐到底去不去?”

想到她確實為了衛瑤的事緊繃許久,如今適閑,又有人作陪,放放松也好。

她剛答應,謝扶疏便殷勤地主動為她收拾東西。

拿到箭筒的時候,謝扶疏下意識覺得數量不對,在心裏默數過兩遍之後,奇怪地問:“阿姐,你怎麽少了兩支箭?”

她記得謝書臺的箭筒裏一般都放著十支箭,每每射了之後再撿回來,能省很多事。

謝書臺楞了一下,想到與衛瑤偶遇那日,神情有一瞬間的不自然。

她自顧自拿過自己的東西,說:“興許是前幾天獵得太盡興,忘了撿回來了。”

謝扶疏疑惑更甚,她分明記得謝書臺上回打獵時只出去一會兒就回來了,又何來盡興?

她猶豫再三,最後還是沒問出來。

與裴玉斐會和之後,三人選擇了去林子裏打獵。

雖說謝書臺確對上次的事心有餘悸,但因下回就是“禦”、“射”兩門考核,兩座場地之內已經停了許多學子,若是要等下去,不知還要消耗多少時間。

“誒,阿姐,那不是顧如期嗎?”

謝扶疏眼尖,見著不遠處的人影,疑惑問,“怎麽跟我嫂嫂在一處?”

謝書臺擡眼望去,果不其然見靶場兩道隨風而立的人影。

兩人隔得不近,說話間動作禮貌疏離,行止沈靜如緩水,在旁邊想要大展一番手腳的汲汲學子對比下,顯得與眾不同。

謝書臺也皺眉,她可不記得兩人前世有過什麽交情。

“應該是交流這次考試的事。”最終還是裴玉斐解釋,“洛憐枝是柳憑指定了要的,顧如期又是李淳的徒弟,兩個都背靠監官,有點交情也很正常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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